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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馬亂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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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馬亂三

屋裏一片青灰,屋外夜光朦朧,空氣凍結住了,她用力吸口氣,滿腔都被寒氣撕扯的生疼。

小雅連續翻身就要掉下去,圖葉將她扯回來,一時半刻又無法入眠,手足還是寒冰一樣,她披上大衣,往玉真屋裏走去。

屋裏依舊空空如也,她翻出一些紅姜,煮起茶湯,這個又冷又靜的夜裏心裏充斥各種事,腦裏卻空空如也。現在幾月?三月陽春花開的時候快到了吧?那頭的戰爭不知如何了,成敗一線,又不知落在誰人掌心。

明日,明日就離開這,不管天南地北,但凡找到路就邁上前。

茶湯亂響,快煮幹了,窗臺上還有盛滿新雪的小碗,她去開窗,手指碰了一下窗沿,飛雪便推進屋。屋裏屋外安靜著,玉真正停步在窗外,他抓起小碗遞進去。

“回來的是時候了,該提醒你茶湯要焦了。”

他手邊抓著一人,是個貌美的年輕女子,只是她眼珠不轉,傻傻癡癡。

他進屋將那女子抱上床,女子很快便翻身入眠,玉真低聲問圖葉:“介不介意去門外喝茶?”隨後他換上身幹凈的玉色絨襖,隨圖葉坐在門檻上,指了指屋裏。

“我娘。”

他的這三天裏潛入蒙國宮內,這一行聽聞了父皇的病重,見識了宮裏勢力的傾倒,得知部分人已被三皇子全數控制,其它幾位皇子早對他反目,或抗爭或入獄。而他費了好多力氣,想盡辦法,換變了容貌才把娘從凈房帶了出來。

之前他什麽都預料了,卻沒料到她早已被人迫害的呆呆傻傻。

“你娘很漂亮。”

他臉上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驕傲:“你聽過北瀟族嗎?我娘是北瀟的人,有著人一族裏最尊貴的血脈,她可以活上百年,現在看上去還似個少女。”

圖葉埋下頭去,舒眉笑著,笑離開北瀟的北瀟人,從此天高海闊而去,算是幸福。這個族人,如果歷史改變,她與玉真可以一起回到汍瀾山,那裏的山花不再會徒勞開放,有開有落有人賞。

那天她夢到所有的族人,見或不見的,臉面都那麽清晰,醒來時已經是清晨,她細細裝扮了一下,梳著一直隨意的長發,今日要與這些人暫且說告別,她還有別的事要去打聽。

走前,她去了一趟玉真的屋子,門後是安靜的,對門的小床上,玉真的娘靠在墻邊,蓋著小被,正閉目休息,她的臉色還是太白,但的確是北瀟女才有的眼睫,近似神的細致。

可她太安靜,眼下青黑,頸脖青白,圖葉下意識去探摸她的鼻息。

空蕩的。

門外面傳來一陣歡笑聲,小雅攙著玉真正進門來,圖葉一驚,踩在被褥上,女子被牽扯,重重甩在地。

小雅驚的跑上前,“真不小心。”她剛扶住她便瞪了眼睛,因為對方的身子井然不是一般的僵硬。

“她她她她……怎麽了?”

玉真上前一探,楞了良久,小雅見狀扯著圖葉:“公子對你這麽好,你卻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,你果然是壞人!”

圖葉將她一甩,“把手給我拿來,我什麽也沒做。”

玉真沈默半響後,不顧小雅的質問將她推到門外,他上前扶起女子,將她平放在床上,坐在床沿默默垂著頭。

圖葉不多作就差,往門外退,“不管你信與不信,我的確什麽也沒做……今天我該走了,後會有期。”

“活該,她害死那麽多人,報應到了。”玉真擡起頭,滿目沮喪與悲涼,仿佛自言自語,“我以為傻人會有傻福,她傻卻傻的這麽清楚,萬念俱灰,幹脆念著死。”他掰開她的嘴,即刻鮮血直流,掉出一截紅舌。

“我所有的心意都付諸東流,這兩年只為了讓她離開後宮,我廢了那麽多力氣,”他抱住頭,埋下身去,“瘋子,她是瘋子,偏要否定我的一切,從不為我活著,也許我根本不是她的兒子。”

他的雙臂越纏越緊,腦後的針帶來劇烈的疼痛,他緊緊抓著床沿,指骨蒼白,冷汗從發間滑向衣裏。

被灼燒的肌理忽而貼上一片冰涼,是她的手覆在他腦後,要取出她的針。

玉真猛然握住她的手腕制止,“不必……就這樣讓我疼一疼,至少什麽也不用去想。”

圖葉並不理會她,兀自指間收力,將針吸在掌心。玉真只覺一瞬是渾身萬箭入體的痛苦,而後便肩頭一軟。

“針只是普通的針罷了,就算你動手取也不會死,當初那些話是騙你的。”她將針在腳下踩著,道:“你不肯自己試著拔出來,卻要相信我的謊話承受疼痛,這已經是無能,現在你娘死了,你還要讓痛苦麻痹頭腦,那就是無恥,對自己的無恥。”

“事情要承擔,不是蜷縮著自責或唉聲載道。”她強迫他擡起頭,望著她的眼,“韓真,你該是個男人。”

她的臉在這個冬季陰陰冷冷,眼睛卻還是太亮,亮的他幾乎以為眼前人從夢中生。是這個人能一眼分辨他的男女,是這個人不曾嘲笑他的扮相,不知自己是感激或是什麽,總是無法從她身邊離的太遠。

他伸出雙臂,緊緊鎖著她,在她腰間埋下頭,沈聲說:“我的三哥趁著父皇大病,背離眾多兄弟,打著蒙國的旗,要以一己之力奪下翺國,他做不了太子,卻想先做翺國的君主,再來強逼蒙宮。而我們這些人留著只會後患無窮,往後是必死無疑。”

若按歷史,翺國與蒙國一戰必然是這一次。若翺國勝,乘勝追擊,路過碧水汍瀾,一切還要重演。

若翺國敗,蒙國三皇子士氣大漲,必然追殺其它皇子,或許他也會死,不過那時,她也許能夠結伴相去黃泉。

無論如何,總有去處,這是她最後的安慰。

她撫了撫他的長發,輕聲道:“倘若亂世能過去,無論如何,你都要好好活下去,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來,過自己的日子,不用被旁人驚擾。”

門外突兀一聲撞擊,兩人均是一嚇,是石頭在外猛拍門,“公子公子,有事有事!”

玉真放開圖葉,理了面容後,打開門,門外石頭黝黑的臉一陣不安。

“外面來了幾個人,像是經商過路的,想在這留宿。”

玉真搖搖頭,這廟裏破綻太多,“告訴他們,廟裏老和尚剛剛圓寂,不便留客。”

石頭剛要走,門外又傳來喊叫:“都說了這裏不留客,施主!施主你不能進去!”

那經商之人正大步往裏來,小雅在外也撇開僧人的樣子,死皮賴臉拖拽住他。

屋中三人聞聲望去,卻是玉真快一步合上門,然而那人卻已到了院中。

小雅還在氣惱,在那人身前張開手臂,氣道:“你還要進去不成,裏面可有未開光的佛像,你若打擾了,邪魔糾纏你一輩子。”

那人的影子被刻在門上,陰沈不已,刀鋒一般利。他不知在打量什麽,久久後才低笑一聲,扭頭離開了,至終也未說話,而後小雅敲了門:“沒事,他被我嚇跑了。”

玉真沈思一刻便眉梢緊蹙,囑咐道:“立刻收拾東西走,此地已不宜久留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圖葉插話解釋:“這山四面不通,山腰又是墳頭,經商人怎麽會到這?”

小雅與石頭這才有所反應,連忙去招呼其他人,然後就在下一刻,不知何處一聲馬嘶鳴,一支火雲箭正飛來,紮近石頭背後,那是幽綠的妖火,瞬間就點燃了活生生的人,石頭痛苦的嘶喊,卻吸引更多的飛箭。

掐指間,小廟已大火沖天。

“那人果真是來探看的!”

這一次玉真回宮帶出額娘,卻敗露了行跡,三皇子的人從未松懈對其他皇子的追殺,一路尾隨而來,早將廢廟團團圍住,勢必血染山頭。

四處被封死,漫天都是火雲箭,只怕是要把他們燒死在這。

最後餘下的人齊齊推到正堂中,尋冷水打濕衣物,幾人皆因寒冷與恐懼,瑟瑟發抖。房梁受不住狂燒,突然砸下一塊,正將觀音撞倒在地,就在觀音腳下,那一塊石蒲團中竟是空,原來是個地洞。

小雅喜道:“聽說早年山下村民要和尚鎮邪,是把他們關在這,這地方一定是他們逃跑的地洞!”

幾人匆忙鉆入暗道,出口是墳堆中的一個廢棺材,玉真蹬開棺蓋,連忙拉出圖葉與小雅,三人往山下奔去。

只是不一切不妙,遠觀小廟,妖火驟然竄入地下,是殺手察覺火中鮮有驚叫聲,他們進廟來查,很快便策馬追來。

圖葉此時才有些悔,竟沒早些離開,惹了一身騷。

耳後突然一聲破空之響,她被玉真撲翻在地,兩人相擁翻滾下去,一路跌進樹林深處,身後馬蹄急踏,就要追上。

玉真腰後中箭,然而他卻不再心急,用力將她一推。

“你單獨走吧,本來與你無關,不要連累了你。”

圖葉踉蹌兩下卻回頭將他架起,與小雅一起攙他往山下跑。他從來不知,她的肩上有這樣強大的力量。

“你何必?”

她皺了皺眉頭,有些後悔自己的多事,半響又面色微開。“因為你說同是淪落人。”她的側臉朦朦朧朧,有一層叫人欲撥的霧。

一直以來,他聽過太多她的事,從荒蕪沙場到蜿蜒護城河,無情的,狠毒的,機關算盡的,她是一個黑影,幻滅想象都拿不定模樣,直到見到她,他幾乎笑出了聲,她在後宮太顯普通,甚至沒有值得炫耀的軀殼,倘若女子容貌無處可讚,尚且說她有一雙機靈的眼睛,僅此而已。

其實有時候人若迷蒙,便會覺得,今時今日死在這裏也不算太慘。

就在這混亂的追與趕中,突然地撼山搖,轟鳴蓋過身後群馬嘶響,三人回頭一望,山腰竟被攔腰截斷,裂出一條深淵,馬匹未能即使停步,接連跌進去,在深淵這頭,一人懸在邊緣,長發已不再如最初那樣盤著,全部散在肩上,隨著衣袖在風裏亂擺。

“你好像答應我會早去早回。”郁儒丘回頭望著樹叢裏的黑影,“真不該信你。”

他走上前揉了揉圖葉臟兮兮衣袖,一手接過玉真,大步朝前,爽快道:“來來,我們快走。”

“去哪裏?”圖葉這才追上前。

他不滿意的扯了扯嘴角,一把掐紅了她的臉,“你想去哪就去哪,這次我看著你。”

小劫數才過,幾人已耗盡氣力,郁儒丘在山下小鎮上物色上一棟空宅,手一點銹鎖便落在泥裏,宅子裏物物具備,大概是主人外游去了。

小雅還在哭哭啼啼,邊給玉真包紮邊小聲責怪:“就算她是女仙是聖女,你也犯不著為她中箭,”她瞟了一眼停靠在圖葉身邊的男人,又哭了:“你看你看,她白瞎了,這有一個出生入死的,卻和那人眉來眼去的,那男人明明像只狐貍精,公子你苦死了~”

那頭郁儒丘算是聽明了,一步上前,笑道:“大人哪根汗毛像狐貍?”

玉真連忙作揖,謝道:“今日多謝郁大人。”

郁儒丘輕輕別過頭,“我不是你們這的人,不吃這套,往後你離她遠些,不要惹火燒著她。”

“她是你什麽人?你能說出這樣的話?”

仙人笑道:“她不是我什麽人,我卻是她的什麽人。”他懶得糾纏,話畢跟著圖葉進了後院。

那陰冷柴房中昏昏暗暗,小木材散亂在角落,她正坐在上面,掀開長裙,一邊腳踝已高腫了一拳大,是逃跑時扭傷了,她卻能一直當著沒事,瘋子似的扛著男人跑。

他不耐煩的嘖了一聲,蹲下身,強行將她的腳拉出裙下,哼道:“若是別人家的女子,早就哭哭啼啼了。”

她靜靜看著他不說話。

他脫下她的鞋與白襪,卻揉著她的腳趾,“要是別人家的女子,早就撲到大人懷裏了。”

她還是不說話。

“別人家的女子,早就再次以身相許了。”他擡起頭,又嘖了一聲,“還是你想我想得只能無語哽咽?”

他的手還是那麽燙,波濤般翻滾,纏著她光滑的腳跟,細長的小腿,過了膝蓋,不知在何處停留,湍急不止,是輕浮的,可她心癢的安心。

不想說卻止不住回答他:“恩,想你。”

郁儒丘將她按在木柴上,含著她的舌尖,口裏的話卻並不溫柔,“我真的很想揍你。”

那個,萌是咋賣滴?恩~讓我想一想……(大眼珠閃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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